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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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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本來是準備當第三十章的番外來寫的,結果越寫越多,而且發現如果這個當番外的話,正文部分的內容交代不足,所以後來幹脆把原本寫了一點的第三十一章的內容也並進來當成一章了。

整體思路沒變,請讀者放心閱讀。

***

“你就是個天真無知的小年輕!”

“你就是見不得共唔……”

梁冬哥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氣勢洶洶的陳懷遠忽然迎上來把他困在墻角,就這麽朝著自己的嘴唇一口啃了下來。

梁冬哥傻了一下,感受到口中傳來的濃重的酒氣,心道:原來是喝醉了發酒瘋。

想到此處,梁冬哥毫不客氣地伸手往陳懷遠的胸口就是一掌,想要推開他。可惜陳懷遠力氣大,一時間推不開人。

吃口水這種事情想想就別扭,何況陳懷遠還是個男的,梁冬哥使勁別過頭去,卻不曾想陳懷遠朝著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上來。

陳懷遠你屬狗的啊!

梁冬哥再也不手下留情,兩人在房間裏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

無奈陳懷遠醉酒的時候武力值不降反升,沒幾下就把梁冬哥摁在床上制得他動彈不得。

梁冬哥本來跟陳懷遠吵出了怒火,又急又氣正想著這麽把人踹下去,不料陳懷遠忽然壓下來,蹭了幾下,睡著了。

梁冬哥真是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可看陳懷遠睡著的樣子,又不忍心下狠手。他試圖去推抱在自己身上的人,可越是推陳懷遠,陳懷遠越是八爪章魚似地纏上來。梁冬哥扭動脖子隔著個鏤空的書架看向自己的床,只能望床興嘆。

又推了幾下,不成功,梁冬哥無奈,心想,今晚大概只能這麽睡了。

梁冬哥勉強夠到拉線把燈拉掉,又伸手小心地幫陳懷遠把腰帶解開,把外套和褲子都脫了,放在一邊,然後用腳把他的鞋子蹭掉,再慢慢把自己身上的也都脫了,然後用腳去勾疊放在床尾的被子,勾了半天才勾到手能夠到的位置,這才扯了被子上來給陳懷遠和自己蓋上。

在不把陳懷遠吵醒的情況下折騰完這些零碎,梁冬哥身上都出了層細密的汗。

夜,靜悄悄的。

梁冬哥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他嘆息著用雙手回抱住陳懷遠,感受他溫暖的體溫和悠長的呼吸,默默地看著對方睡中微皺著的眉頭,心中澀然。

你要不是國民黨該多好……

陳懷遠早上醒的時候有些頭疼,茫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雙眼重新聚焦,在看到睡在自己懷裏的梁冬哥後,心裏忽然安定踏實下來。昨晚吵的什麽架鬧的什麽不愉快,統統都拋到腦後,只要冬哥還在身邊就好。

只是當看到梁冬哥微腫的嘴唇和頸間的吻痕,陳懷遠還是楞了一下,回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嘴角微翹,然後上前悄悄地在頸間重新加深自己留下的痕跡……看來偶爾酒喝多點也未必都耽誤事嘛。

梁冬哥覺得脖子上有些微癢和刺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等回過神來,看到的是陳懷遠一臉偷了腥的貓似的笑容。

“師座?”梁冬哥的聲音很軟糯,帶著點倦意,大約是昨晚被陳懷遠扒在身上壓著沒睡好。

“沒事,昨晚被我喝多了鬧得你沒睡好吧,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陳懷遠關切道。

梁冬哥眨眨眼,這才完全清醒了,從床上坐起來:“不了,說好了今天一早啟程。”

陳懷遠看梁冬哥迅速翻身起床麻利地穿戴整齊,忽然有點舍不得。雖然人只是請了半個月假回重慶家中一趟,他也舍不得。

梁冬哥正要離開,頓了一下,轉回身朝陳懷遠敬禮道:“報告師座,屬下想請一個月的假。”

陳懷遠正拿裏衣服在穿,聽到梁冬哥硬邦邦的口氣,手上停了一下,把臉一板擡頭問道:“原因?”

“屬下想先回一趟湖北故地給先父掃墓,再回重慶家中。”

“那裏現在是共產黨的地盤。”陳懷遠沒多想就說了一句,說完發現氣氛又像昨晚那樣僵住了,只得補充道,“現在去那裏交通不方便。”

“報告師座,所以屬下請求延長假期。一個月後必定返回。”

陳懷遠沈吟了一下,發現自己也找不出反對梁冬哥這麽做的理由。總不能說自己舍不得跟他分開一個月吧?

“好吧……我把那匹紅馬借給你,那邊都是山路不好走,騎馬代步要好一點。”陳懷遠批著外套走到梁冬哥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我軍地盤後記得換身衣服,不要被共產黨抓著了。”

“師座,那是你的馬,我不……”

“要不要讓置騎陪你回去?”陳懷遠又道,“他這些年在外面混,比較有經驗。”

“師座!”梁冬哥也不知道陳懷遠這是在關心他還是在胡攪蠻纏,“師座你糊塗了?哪有一個副官回家探親讓團長陪同的。”

“你這麽孤身一人走遠路,我不放心……當初我答應了梁老要照顧好你的。”早上剛睡醒,梁冬哥的臉頰還帶著一絲未褪的潮紅,越發的晶瑩可愛,陳懷遠看了忍不住伸手撫上去。

梁冬哥剛想說什麽,被陳懷遠擡出自己的父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陳懷遠只覺得手上光滑細膩,心中一動,手掌下滑到梁冬哥的頸間,手上一使勁就把人勾了過來一把抱住。

“別出事,早點回來。”

梁冬哥下意識地回抱住陳懷遠,枕在他肩上,輕嗯了一聲。

然後,梁冬哥結結實實地給了陳懷遠一拳。

陳懷遠笑呵呵地退開:“昨晚沒把你弄傷到吧。”

“這點自保能力還是有的。”梁冬哥氣呼呼地回答。

“你……”陳懷遠頓了頓,斂了笑容,誠懇道,“我昨晚是喝多了嘴上沒輕重,我現在都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麽。你不高興是不是因為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沒有。”梁冬哥搖頭否認。

“等回來了,就不生我氣了吧?”

梁冬哥一驚,垂下眼瞼,低聲道:“我沒生師座的氣。”

我不是在氣你,我是在氣我自己,氣自己居然以為你會站在我這一邊。你沒有錯,只是我們不是一路人。

至少,現在還不是……

十二月月底,陳懷遠在重慶的商業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他三天前就已經做好報告開完會,無事一身輕的可以回乾定了,只不過年關將近,孩子們都放假在家,他平時無心在此,但此時也心有愧疚,於是留著多陪了幾日。只是在家裏呆著免不得氣悶得慌,於是便出門逛蕩起來,順便想給梁冬哥買點什麽當二十周歲的生日禮物。

陳懷遠雖然也是個中將師長了,但為人剛直清廉,除了自己的薪水,也沒有別的收入來源。比起梁家這種世家,也還是個窮小子一個。好在陳懷遠大小是個官,有些開銷自然可以省掉,況且家裏的吃穿用度都不大,而王玉玲又是個大學教師,在國府“教育興國”方針下薪金不菲①。王玉玲除了買書很花錢以外生活並不鋪張,所以陳懷遠的手頭還是有點閑錢可以偶爾揮霍的。

正逛著,卻見梁冬哥攙著梁母,身後跟著兩個仆人,迎面走過來。

陳懷遠快步上前示意,卻被梁母瞪了個不知所措。

何寶雲原本看陳懷遠非常不順眼,總覺得是眼前這個家夥搶走了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又想起梁光松生前說的話,雖然無法否認,但也不甘心讓小兒子就這麽跟著這人了。況且今天好不容易讓小兒子陪著自己出來散步逛街,才出門沒多久,又碰上這個倒黴的煞星,於是登時就沒了好臉色。

梁冬哥見陳懷遠走近了,正想敬禮。陳懷遠看了忙上前一步抓下冬哥敬禮的手,笑道:“現在不在部隊,你我乃是平輩朋友過命的交情,用不著講究這個。”

照理說雙方見面應該先問候長輩才是禮貌的行為,可陳懷遠對梁冬哥這麽一來,何寶雲對他的好感卻漲了一大截。心道:或如自己丈夫所言,確實可以把冬哥托付於此子。

梁冬哥會意地笑笑,低頭向何寶雲道:“娘,這是我在部隊的長官,陳在峰師長,您見過的。”

陳懷遠忙挺直了腰桿,恭恭敬敬道:“伯母好。小侄近日正想去府上拜會,可巧在這裏遇上了。”

何寶雲雖然心裏對這人不大爽快,但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再說了,哪個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外能好好的?自然遇上人了都是百般打點。只聽她道:“陳師長,幸會。小子當年年幼無狀,幸師長不棄,在軍中亦承蒙師長照顧,得以保全。老身在此向陳師長謝過了。”雖說只是客套,但這位清末巡撫嫡女的架子一擺出來,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陳懷遠一下子被何寶雲一句話搞得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還是梁冬哥機靈,朝何寶雲撒嬌道:“娘,我哪有無狀?我可是跟著打鬼子去的。陳師長打鬼子可厲害了。”

“晴弟謬讚,在峰實感慚愧。”得,陳懷遠也被何寶雲帶得文縐縐起來了。

何寶雲客氣道:“陳師長不必過謙。老身雖居內而不敏,卻也聞亡夫生前提起,都說是位少年英雄,勇武剛正。懋晴跟著陳師長,學或有所獲,那是他的福氣。”

“伯母客氣了。晴弟於在峰有恩,於陳家有惠,受人恩惠,自當報之……”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暗中還較上勁了,聽得一邊的梁冬哥哭笑不得。

不過陳懷遠的表現倒是讓何寶雲刮目相看,她知道陳懷遠出身貧寒,本以為頂多是個會打仗的莽夫,卻不料眼前這人言談舉止不凡,頗有幾分底氣。

“在路上碰見冬哥了?”王玉玲放下正在寫講義的筆,擡頭向陳懷遠問道。

“嗯,我估摸著這幾天他也該回家了,正想去梁家拜訪呢就碰上了。冬哥正陪他母親散步。”陳懷遠回道。

王玉玲聽了不禁笑道:“跟梁母說話沒累壞吧。”

“你怎麽知道?”陳懷遠奇道。

王玉玲解釋道:“冬哥可不止幫忙打點了念平上小學和念安讀幼兒園的事,梁家在湖北是名門望族,你老家不少的事都是找人家幫的忙。我在名義上畢竟是你的夫人,自然要登門感謝。我第一次碰上那位伯母的時候幾乎被弄得說不出話,好在現在都熟稔了,說話也能隨便點。”

“有這事?我怎麽都不知道?”

“你除了打仗還知道什麽?”王玉玲沒好氣道,“冬哥雖說只是你的副官,但你也離不了他。”

“那是,那是。”陳懷遠忙點頭。

王玉玲說著,忍不住嘆息道:“只可惜梁老走得急,伯母雖然撐著,但梁家也比不得從前……懷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們可不能做那等趨炎附勢忘恩負義之人。”

不等陳懷遠回話,王玉玲又道:“你是一出在外就杳無音訊,都是冬哥一封一封地給家裏寫信、寄錢、安排事情。他對我們家是真心照顧,我亦視他如自己親弟。先前我聽說了,說你們那邊有軍統的人要抓他。我可告訴你,你要是連冬哥都保不了,你也就白當這官了!”

“怎麽會?他救過我的命,莫說他幫了我們家,就是沒幫,我都該把他照顧得好好的。軍統那群神經病就不要理會了。”

陳懷遠見王玉玲對梁冬哥如此親厚,心中自然歡喜得很,但看王玉玲執筆備案的認真模樣,又不禁感慨道:“玉玲啊,當初你不該選我,現在平白被我耽誤。”

王玉玲聽了,淡淡道:“你今天好好的感慨這些做什麽?我跟了誰不是耽誤?你若是因為方采嫻而打算從此獨身也就罷了,若是有真心喜歡的人,反倒還是我耽誤了你。”

陳懷遠苦笑了一下,知她不喜與人太過親近,越是半是感嘆半是勸慰道:“人啊,有時候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可等遇上了真心喜歡的人,才發現自己以前根本不算愛過。”言畢,長嘆一聲,起身回房去了,留下身後的王玉玲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陳懷遠最近總想起方采嫻。他跟方采嫻雖然只是清水夫妻,只有恩義沒有情愛,但若說陳懷遠心裏沒有點苗頭那也是騙人的。只不過當年陳懷遠還太小,不懂得這方面的事情,只將人視作爹娘之外最親近的人,等長大懂了,試著去接受這個妻子經營這段感情的時候,人卻沒了。

所以,對陳懷遠來說,這大概算不上多麽轟轟烈烈的愛情,而相當於一場還沒開始就意外夭折的初戀吧。只是在陳懷遠的心裏,這大概是情竇初開時最殘酷的打擊了。不過,現在對他更打擊的是,他真心喜歡上的人,卻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名正言順地跟自己結合在一起的人。

可是,明知沒有結果,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陳懷遠腦海中又顯現出剛才路上遇見的梁冬哥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懷遠記得梁冬哥離開部隊前,還是經常笑,很活潑的樣子。只是現在,陳懷遠忽然發覺梁冬哥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梁冬哥的個子又高了一點,這回終於和陳懷遠一樣高了。一直圓乎乎的臉瘦了點下去,兩頰依然豐潤,但隱隱地顯現出男子漢的那種線條來。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樣滴溜溜地亂轉了,站在一邊垂首斂目,顯得安靜沈穩了很多。不怎麽笑,神色嚴肅,甚至還有點冷峻。雖然幫著說話的時候朝梁母撒嬌,但是言行間全然沒有以往那種任性的“孩子氣”。

從陳懷遠口中轉述的梁光松的死訊對梁冬哥來說,可能還有些許飄渺和不真切,遠不如沈重的墓碑和痛哭的親人對他的刺激來得更加觸目驚心。家裏的頂梁柱倒了,而他,一直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也開始長大,開始有挑起家庭重擔的那種責任和氣概了。

只是,為什麽……陳懷遠心裏有些煩躁和慌亂……為什麽他剛才看向自己的眼神,溫和有禮,卻似乎再也不像以前那麽熱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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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民國時期在教育方面的投入非常大,當時的呼聲就是要“開民智”。很多國共將領在開始軍旅生涯以前都曾經以教師職業謀生過,這些是可查的。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小學普通教員月薪40大洋,中學的月薪80大洋。教授級別的月薪能達到四五百大洋,有的甚至能達到四位數的收入,學校還包吃包住。當時一個省的當局委員月薪也才五百左右,一般工人的收入只相當於一個普通小學教員的二分之一,而普通人一個月四五塊大洋就能勉強維持住一家的溫飽。資料看太多忘記具體出處了,總之當時中國文盲率超過80%,知識分子都是精英人物,教師的收入是非常豐厚的。說起薪水,有個笑話,話說當年國民黨“聯俄聯(容)共”期間太祖曾在國民黨中央內任職,月薪120大洋,但是後來國民黨拖欠了上海黨部半年的薪水,欠了太祖720大洋,於是太祖憤然辭職……**推翻國民黨就是“720塊大洋引發的血案”——叫你丫拖欠工資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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